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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年前的牧马故事

——田晓琪
 


                                     刘慧敏摄影

 

   1971年初夏的草原,我一大早悠然自得地骑着“黑嘎特”马,拖着套马杆,向我的马群疾驰而去。圈拢马群后,一清点,我的15个儿马只有13个了,缺了两个儿马,小青斑点和秃尾巴不见啦,我在山里转了两圈依然没有看到这俩家伙的踪影,又沿着边境线找了很久也没发现它们,放了几年马群还没有碰到过这种现象呀。

  

   

我郁闷地回到马群,经过仔细清点发现青斑点家族的十几匹马,秃尾巴家族的三十几匹马,这一大一小两个家族都不见了。要说这秃尾巴可是一匹纯正的蒙古马,从小马驹开始就极具个性,善于不知疲倦地奔跑,强壮的身躯、争强好斗的性格很得牧民的青睐,才留做了种马。

 

   

这家伙长大之后,马尾巴是自然卷毛,经常打卷成乱糟糟的一团,这可是当初留做种马时没有想到的,只能每年春天马群在剪马鬃时,抓住它清理一次,把尾巴的乱毛剪掉。因其脾气暴躁,且善于奔跑,经常一两年也抓不住一回,一旦抓住它了,就要把尾巴全部剪光,秃尾巴的绰号也由此得来。还有这家伙极其聪明,经常在长长的马鬃掩盖下用它那像蛇一样的眼睛在观察马倌的动向,那种眼神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坏种。这片草原哪里的草好,哪里有水源,哪个山沟能够躲避风雪,对于“秃尾巴”来说,就是轻车熟路、老马识途了,有“秃尾巴”领着马群,我这马倌都轻松了很多。

    记得一次马群骚动,尘土飞扬,我急忙奔过去看到“秃尾巴”嘶鸣着,鬃毛都立起来了,连踢带咬地把一只狼给踢趴下了,只见那只狼,一个翻滚爬起来一瘸一拐地逃离了马群。此事之后我对“秃尾巴”也更是另眼看待啦。“秃尾巴”在马群里有绝对的领导权,在与其他的儿马争斗时,连踢带挠的还加上张嘴就咬,下嘴及其恶狠,基本都是以对方的皮开肉绽收场,很少有儿马再对它的权威发起挑战,大多数是敬而远之的。

  

今天发现“秃尾巴”和另一匹儿马的马群不见了,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现在正是秋季,边境草场长势比我们“瑙音塔拉”的好很多,近期这段时间我的马群屡屡往边境上跑,我轰回来,马群几次又都跑回去了。这几天更像有带队似的跑去边境线,阿玛特别提醒我,别把马群往边境方向放,要是跑过边境线可就麻烦了。想到这儿,我感到凶多吉少。

    为了找到“秃尾巴”领跑的这40多匹马,我已经换了三次坐骑,筋疲力尽地跑了一天。油灯点亮时我回到蒙古包,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与阿玛详细叙述了马群走失的情况。阿玛以他长期游牧积累的经验推断,夏天有蚊虫加上这几天白天格外地炎热,还有我自作主张少给马群饮了一次水,昨夜又刮了凉爽的北风,马群是依照夏天的习性顶风跑走了,阿玛断定“秃尾巴”带着青斑点越境找水去了。边境线就是一道拖拉机在草原上耕出来的防火道,没有任何阻拦。我和阿玛赶紧再次返回马群圈好,把马群赶到远离边境的地方,心里总算是踏实一点了。如果“秃尾巴”夜里跑回来,整个马群都有被带跑的可能,今夜我只能在马群度过了。
   

  

    

随后的几天里,我怀着马群依然没有越境的侥幸心理在寻找着。大队也派出六个马倌及十几个牧民们找遍了周围几百里的草原,依然没有这两家伙的任何踪影。隐匿不报是不可能了,从大队、公社到东乌旗政府,再通知边防站会晤蒙方交涉,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月了,在煎熬地等待期间,阿玛难得露出笑脸。
     

    

一天阿玛与我念叨,马群越境这事,也就是在于你是一个北京知青的身份上,如换做阿玛或者其他牧民,后果难以想象。

    终于,边防站与蒙方的边防部队沟通的信息反馈回来了,蒙古边境内确有40多匹无主马,并通知我们大队派人择日到边防站汇报马群的丢失情况,蒙方提出必需当面核实每一匹马的详细特征才行。队里开会商讨后,阿玛是必不可少之人,再加上队长、书记,还有民兵连长同行。
   

  

    

两天后,一行人返回大队,所有人对阿玛赞不绝口。我家阿玛对丢失的40多匹马了如指掌,儿马的形态特点,母马的颜色,包括马驹的大小及骟马的特征,全部都能准确说出,令在场的边防士兵们都惊讶不已。当时的两国边防关系紧张呀,蒙方要求必须全部说对了每匹马的特征才能证明是你们的马群。
 

   

   

我跟随阿玛学放牧马群已经三年了,与阿玛的多年放牧经验相比,确实是望尘莫及。我感到很惭愧,其实自己才只学了一点皮毛而已,还沾沾自喜,才造成这次马群越境事件,我需要向阿玛学习的放牧经验太多了。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丢失的马群回归依然遥遥无期,心急如焚的我望眼欲穿,眼见着进入秋天了。忽然一天接到公社通知,有一群带有阿拉坦合力火印标记的马群,从西边另一个边防站附近从蒙古越境过来了,现在被边防站给圈到了马圈里了,距离我们大队大约七八十公里。那时的边境线除了界桩与防火道外,并没有其它的人为隔离设施。

   

为了把这些丢失的马群给安全接回来,阿玛亲自带着几个马倌急忙连夜出发去了边防站。这一夜杳无音信。
 

    

   

天亮之后,在没有天然水源的瑙音塔拉草原,我把马群圈到机井泵房饮水,马倌们都去接越境跑回来的马群了,我一个人在留守负责三群马的饮水,附带开机井,此外还有等着饮水的羊群和牛群。
 

   

    

自从马群丢了之后,我总感觉自己低人一等,就像等待宣判的犯人一样。

    在期盼与等待之中太阳快落山了,忽然在西北方向的草原上,一缕缕的马群在奔跑时踩踏草原冒起的尘土,在夕阳的映衬下逐渐的清晰起来,一路纵队奔跑着的马群越来越近还夹杂有马群的嘶鸣声。我惊讶地发现“秃尾巴”通身大汗地跑在最前面,这家伙逐渐放慢了四蹄的蹬踏,慢慢地在离饮水槽几十米远的地方站住了。它高高地昂着马头在将近一米多长的马鬃遮盖下,用那双像蛇眼一样的双眼在长鬃的后面凝视着我。长得乱七八糟的没有几根顺毛的尾巴还不停地甩来甩去。我发现分别了三个多月,“秃尾巴”的身形明显苗条了许多,瘦了一圈,估计它吃了不少的苦头。它站在那里不再往前走,跟着它跑回来的40多匹马尽管是气喘吁吁,也都停了下来。当“秃尾巴”确认我没有对它的回归表示不满和威胁,有了安全感时,才慢慢地走到水槽来饮水,这时跟着回来的马群才一窝蜂地冲到水槽,开始狂饮,这家伙又一次的证明了它的领导地位。饮过水之后,这些马群并没有走远,而是开始了嘻嬉打闹,尤其是小马与马驹闹得更欢。毕竟与长时间的颠沛流离相比,这是回到熟悉的家乡啦。“秃尾巴”远远地站在边上向我这里望着,我跨上马,围着马群转了两圈,看了看。居然有一匹马是带着马鞍的,这种马鞍一看就是外蒙古那边的,还是一匹海骝马。以马倌的经验判断这是外蒙古的人在轰马群时,人从马上掉下来了,这“秃尾巴”居然裹挟了一匹蒙古马跑回来啦。
 

     这时在夕阳的映衬下,又出现了一溜骑马快速奔跑的身影,阿玛的坐骑跑在最前面,紧跟着几个马倌也跑到跟前了,马倌们明显的比“秃尾巴”它们跑得快多了。我发现阿玛他们全都怒气冲冲的,此时的“秃尾巴”忽然带着自己的众生一路小跑,与大马群汇合去了,这个狡猾的家伙。

     

阿玛他们翻身下马,我一看,他们一个个的也累得够呛,大家七嘴八舌地简单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当他们接到通知连夜出发,阿玛他们赶到边防站时已经第二天凌晨了,此时的马圈里是空空如也。听站岗的哨兵说,夜里打雷下雨马群炸圈了,踢开了档圈门的木头,领头的跑了,后面的根本就截不住哇,又是大半夜的,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马群跑没了影。这时天已经亮了,来接马群的这些人顾不得休息,调转马头沿着雨后马群逃跑留下的踪迹追了下来,沿途还得经常向路过的牧民打探这些马的去向。阿玛他们一路追踪下来,发现“秃尾巴”领着这些马一路直行地奔着大队的机井和马群的方向,一点弯路都没走就跑回来了。这些去接马群的马倌也一路追赶到机井才追上这群马。我反而倒成了最先看见这群丢失了三个多月的马群的马倌了,所以去的这些马倌气得火冒三丈。短暂休息之后,我们来到马群仔细查看这些私奔了的家伙,忽然发现裹挟回来的蒙古海骝马与“秃尾巴”形影不离了,脾气暴躁的“秃尾巴”居然默许了它的跟随。看到此种情形几个马倌都惊讶不已,不能理解。

     天色已晚,就在大家议论着到哪里喝茶休息时,阿玛只是皱着眉头看了看“秃尾巴”它们说,现在不能回家。我们都愣在了那里,阿玛接着说,现在都下马在原地休息半个小时,看看马群的走向再说吧。
 

   

    

马群逐步散开后,今天终于回归了的“秃尾巴”走在了马群最前边。十几匹儿马带着各自的家族散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扇面形状,此刻在草原散成一大片。马群里的十几匹儿马,马头的方向基本都是对着“秃尾巴”的,它们慢慢地在跟着“秃尾巴”渐渐向北方移动。
 

   

    

阿玛见到这个现象,领着几个马倌圈了圈马群,掉过马群的方向又往南边轰了一段路后,带着我们原地下马休息,还是要继续观察一下马群的走向,看看儿马的动静,再定下一步的计划。

    阿玛有着多年的牧马经验,“秃尾巴”也是阿玛最钟爱的儿马,从小马驹时阿玛就对它刮目相看,对它的脾气秉性更是了如指掌。我们刚坐下一会,这十几匹儿马的马群还没有全部散开,“秃尾巴”儿马就嘶鸣着,又走在了马群的最前边转向了北方,剩下的儿马立刻跟着转了过来,看到这种情况,很少发火的阿玛皱着眉头站了起来,有些生气地让我换匹坐骑去赶“秃尾巴”,今天得好好教训它一下了。在外溜达了三四个月,野惯了的“秃尾巴”这家伙恶习难改了,今天必须让它有个记忆才行。可是就凭我一个人去追它,门都没有啊。阿玛同时吩咐几个马倌轮流去撵“秃尾巴”。东乌旗的马倌套马杆子都是拖在草地上行走的,套马杆的尾部也没有把头,因为长期在草原拖着行走,套马杆尾部被磨成了尖尖的很锋利的匕首形。我换了坐骑后憋了一肚子的气,疯狂地追赶着“秃尾巴”,可是我根本就沾不了它的边。这家伙刚流浪回来马肚子里没食,奔跑起来步履轻快,它昂着马脑袋瞪着两只贼亮的蛇眼左顾右盼警惕性还蛮高的。在外流浪多日,“秃尾巴”对自己的家族还真是尽职尽责的,不管如何追赶,它也不远离自己的家族,偶尔还会冲回自己的小马群,最多是围着马群打转或在马群里乱窜。从这点表现就能看出它的确名不虚传是匹好儿马,否则换一匹不管不顾的儿马早就跑没影了。

    随着马倌们的轮番追逐,“秃尾巴”已经显出疲态了。马倌们不管是谁追上“秃尾巴”都要掉过套马杆,用套马杆尾部磨出的尖头去扎秃尾巴的马屁股。在刺痛之下,“秃尾巴”摇着没有几根毛的尾巴,撅着马腚尥几下橛子,再次加速奔跑。我的套马杆在刚才追逐扎它时已经折了一段,经阿玛的指点,我索性在套马绳的前端绑了一根细细的铁丝,做成了一个超长的大马鞭子。当我再次追上“秃尾巴”时,用这个套马杆铁丝大鞭子,愤怒地抽打着它的马屁股。此时“秃尾巴”的马屁股已经是伤痕累累了,看着也真是让人有些心疼。

    就这样,折腾了很长时间,随着阿玛的一声令下,几个轮番追逐的马倌累的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下马休息,大家东倒西歪地躺在了草地上。马群也逐渐恢复了平静,只见“秃尾巴”被撵得通身大汗,尽管马屁股已经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它依然高昂着马头,一声长长的嘶鸣就把自己的家族招呼了过来。有个别不听话的反应过慢,“秃尾巴”把耳朵一抿头一低,歇斯底里地冲过去就咬,它要把刚才受马倌教训的怒火都发泄出来。这家伙可真是应了牧民常说的一句话:尿太呀,形容厉害有种。
 

   

“秃尾巴”也真是吃惯嘴跑顺了腿,没过多长时间它又带着整个马群再次转向了正北方向。夕阳下,我们几个也是一身大汗的马倌站在晚霞笼罩的草地上,远远望着继续向北方移动的马群没了主意。当大家心照不宣地把眼光转向阿玛时,阿玛骑在马上眉头紧锁看着远方的“秃尾巴”在思索。此时我真有些可怜我的“秃尾巴”啦。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只见我的500多匹的马群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倒扇形,虽然15个儿马家族是一拨一拨分散的,但是马头的方向大部分是朝向北面的边境,走在最前边的仍然是“秃尾巴”家族,还有那匹外蒙古的海骝马。这时阿玛说:问题严重了,瑙音塔拉的草场不如外蒙古的草好,牲畜多还缺水。又是秋天了,正是抓秋膘的季节,有好的膘情才能保证度过难熬的冬天。“秃尾巴”是吃馋了嘴,本能地追逐水草而行了,照这样发展整个马群都有再次丢失的可能。这时队长和书记也来到马群,简短汇报协商之后,依据阿玛的经验,生产队里做了一个残酷的决定,阉割了“秃尾巴”,一劳永逸。这就是剥夺“秃尾巴”留作种马的权利,将它的睾丸骟掉,变为骟马,否则这马群将永无宁日。

    阿玛把我叫到一边说:“秃尾巴”由你来套,你是当事人,别的马倌都已经跑了一天了。我据理力争:这是一匹难得的好马呀,为什么要阉割它,除了这样残酷的解决办法,就没有其它的办法吗?它还是一匹生个子马,从来没带过马笼头的,什么也干不了呀。阿玛坚定地回答:你想过它再次把整个马群带出边境的后果吗?“秃尾巴”现在对咱们的马群而言,就是一炸弹。随后他又吩咐我:你骑我送给你的“肖嘎特”杆子马去套“秃尾巴”,几百米之内这匹杆子马至少会追上“秃尾巴”一次的。注意别让它的鬃毛给套马杆缠绕上。别的马倌们会从侧面帮忙的。
      我默默地换好了坐骑。阿玛送我的这“肖嘎特”杆子马其貌不扬,五短身材,其身材矮小转弯极其灵活,善于套马通人性。辨认目标能力及其强,轻易不会跟丢目标马。但是没有耐力,跑长途不行呀,就会这一出套马。短距离里瞬间爆发力极强,一旦发现追不上对方时自己就不再加速了,很狡猾的。记得我第一次骑它时,起跑的一瞬间,我就坐在了马屁股上差点掉下来。

    此时的马群已经被马倌圈拢到一起,狡猾的“秃尾巴”发现这个时间圈马群有问题,它根本就不进马群里面去,只是围在马群的外圈打转。没办法只能追着套了,成败在此一举,当杆子马与“秃尾巴”转到马头对马头时,我端着套马杆向它冲了过去。“秃尾巴”这家伙以极快的速度转身冲出了马群,骑了几年从来没有挨过打的杆子马,今天挨了我重重的一鞭子,猛地一惊,跟着“秃尾巴”左拐右闪,“秃尾巴”失算了。杆子马几十米之后以一个近乎直角的漂亮超近转弯,在转弯时杆子马很自然地调整到最佳的角度,这马的灵性太棒啦。我的一侧马靴被近乎贴着地面的转弯沾满了草籽。当时吓一跳我以为要摔躺下了。居然在“秃尾巴”还没有跑出速度之前,杆子马就追到了跟前,非常合适的距离内。我身向前倾躲开了这家伙长长的马鬃后,将套马杆套在了它那双蛇眼后面,“秃尾巴”歇斯底里地挣脱往前一窜,我一下坐在了杆子马的脖子上。危难之际,杆子马够哥们没有抛弃我,它顺势紧跑几步,我也顺势就坐到了马鞍的后边,真是一匹好马呀。此刻我紧紧地握着套马杆,拉住了我从来没抓过也不敢抓的“秃尾巴”。这家伙忽然立起来了张着嘴发出嘶鸣和怪叫,然后继续前冲想摆脱束缚。这家伙的劲头太大了,我的虎口一阵阵发麻和疼痛,坐骑“嘎特”马也已经是气喘吁吁快顶不住了,它用最后的力气四蹄紧蹬草地,更是两个后腿弯曲身形后坐,马尾巴都拖到了草地上,用这种姿势为我助力,真是好马呀。在“秃尾巴”的拖拽下我几乎趴在了马鞍上,在我就要招架不住危难之际时,几个马倌一拥而上,在一阵暴土扬尘中“秃尾巴”被撂翻在地,躺在那里它张着嘴还要咬人哪,并不时发出哀鸣。

    阿玛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很袖珍的一把小水果刀,因为是临时的计划也没有合适的工具,只能是凑合用啦。另有马倌捡了点牛粪点燃把找来的铁板,加热后就当烙铁用。阿玛小心地操作让“秃尾巴”的伤口做到最小,看得出来他也很心疼的。几分钟之后,用加热的铁板在伤口上烙马尾止血。在阿玛的精心操作下,“秃尾巴”站起来后并没有留太多的血,晃晃悠悠地回了马群,立刻就没有了当头领时的灵性,可怜的“秃尾巴”转瞬间成了宦官,这是“秃尾巴”回归马群的第一天。我揉了揉依然通红发胀的双手,翻身上马跟在“秃尾巴”的后面慢慢地走着,不能让它卧倒,阿玛嘱咐,多轰它一会儿有好处的。

    此时的天色已晚,几个饿了一天的马倌们饥肠辘辘地吵吵着,要找地方喝茶吃饭了,阿玛拎着那两个巨大的睾丸对我们说,今晚就吃这个啦,放点小米熬粥喝,想吃的就跟着走吧。到家后,阿玛嘱咐我们对“秃尾巴”以后要多关照些,它毕竟为马群出过力,是匹好马,一定要善待它直到终老。

 

   

几个月后,当初对“秃尾巴”还有些畏惧的儿马们,开始了对“秃尾巴”的反抗,逐渐,大小儿马们追逐得“秃尾巴”到处乱跑,“秃尾巴”的家族很快就被其他儿马们抢夺瓜分了。可怜的“秃尾巴”在马群饮水时也没有了特权,老老实实地落在了后边。奇怪的是蒙古裹挟回来的海骝马与“秃尾巴”形影相随,始终如一。

    两年后冬天的一场大雪,形成了几十年来最大的一场白灾。多日降下的大雪,在大风与极寒的肆虐中,结成了一层坚固的硬壳,彻底盖住了大片的草原,几十年没有遇到过的这场自然灾害,队里损失了大部分牲畜,我的马群也有近一半没有熬过这场灾难。阿玛在这场雪灾中发现,大部分与“秃尾巴”和蒙古海骝马结伴的马群,虽然也有损失,还是有多数马群熬了过了这场自然灾害,与其它的马群比较损失还是相对较少。在这场几十年不遇的大雪灾后,临近开春,多数马匹熬到此时已经及其虚弱,而“秃尾巴”与蒙古海骝马的膘情和身体状况明显好于其它同类,“秃尾巴”的老马识途与狡诈为它提供了生存的保障。

     在草原遭遇大灾后艰难的春天,青黄不接时,“秃尾巴”与蒙古海骝马再次消失不见了。当我们寻找到边境的防火道时,开春的雪地上清晰地两行马蹄印迹越过防火道进入了蒙古境内的雪原。“秃尾巴”跟随着蒙古海骝马再次越境出国了,远远地目视所及的蒙古雪原上有两个小小的黑点,自此后音信皆无了。阿玛对我们说:“秃尾巴”与海骝马回家了 。

    多年后阿玛告诉我,“秃尾巴”随海骝马失踪的前一晚,他就发现它两个在顺着山沟往北走了,阿玛既没有阻拦它,也没有向队里汇报,知道它要生存,要找好的草场,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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