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 重归乌珠穆沁 旅行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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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归乌珠穆沁
 
------------------------- 杨刚 

 

 
 

 

    蒙语“乌珠穆沁”一词,据说是“葡萄”的意思。由此推断:以它命名的这片位于内蒙古北部的草原,其先人可能是从西域迁移过来的。且不管这些,重要的是我们与这片草原的缘分。
    汽车像头钢铁的怪兽,贪婪地吞食着前方涌来的路,无休无止。远方却还是那条地平线,无穷无尽。离开锡林浩特不久柏油路就消失了,剩下的,就全是年轻时跑惯了的草原多岔土路了。它不像柏油路那般笔直,一波三折的灰粉色曲线衬着绿色草原倒是挺入画的。只是汽车走上去又慢又颠,车后还总是拖着条土龙。要是遇上芨芨草滩的搓板路,乘车人得当心自己的脑袋别撞上车顶。
    被我骗来的妻子女儿刚到东乌旗就不愿再走了,况且北京还真有事等着她们去办。热情的朋友们陪她们到边贸国门和乌利亚斯泰山玩了一天,次日就送她们返回了。
    现在,租来的中型面包车里剩下了五个人——开车的老陈和他的妻子巴德门措、他们的亲戚巴图敖琪尔,再就是小张和我。老陈是我美院附中的老同学,插队时与当地牧民巴德门措结为夫妻,现在全家住在北京;巴图敖琪尔是他们的堂兄,如今当上了苏木(乡)长,这次旅行他一直陪着我们;小张是老陈家的近邻,美术教员,他们常在一起画油画。
    老陈返城后一直与插队的牧场保持着联系,满都宝力格的牧民买汽车,常请他帮忙开回去,有时则是陪着夫人回娘家。不管去干啥,他总要画上一批写生。
    我离开满都牧场已经30年了。以往回内蒙古,多是去当年工作过的锡林浩特,回满都这是第二次。时隔太久,难得搭老陈的车跑这一趟。
    小张是头一回来草原,就被我们带到这锡林郭勒草原的最深处——乌珠穆沁最典型的牧场——满都宝力格,而且还深入到了普通牧民的日常生活中

    三个画画的,小张是初踏草原,非常刺激;我是故地重游,感怀万千;老陈是轻车熟路,如数家珍。
    从东乌旗到满都牧场这段漫长难走的路,使不少想去的人望而却步。我在颠簸中不禁感慨,30年前偷着跑来插队,早春的雪原还未解冻,在零下30
多度的气温下,顶着刀子般凛冽的寒风坐在卡车顶上,只穿着北京过冬的皮大衣和胶底棉鞋,只戴了顶棉帽,这一路是怎麽熬过来的呀!

    大家发现:越是接近满都牧场,巴德门措就越兴奋,话也越多。在她眼里,一路上各处的草场,哪儿也比不上娘家的好;各处的畜群,哪儿也比不
上满都的壮。然而真的到了满都,这位久居京城的牧人,却感到了诸多生活习惯已不适应了。

   
对城里人来说,在这里只要能耐得住各种不适,就能充分享受大草原的恩惠。那阳光、那空气,那在盛夏也很少停歇的风;那如毡的草海如星的鲜
花、如歌的云阵如诗的夜、如镜的的泡子(湖)如带的河以及游荡其间的肥壮畜群;还有那比城市里简化得多的人际关系,那曾在冷兵器时代称雄欧亚
大陆的少数民族的深沉遗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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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来满都是在1978年春天,正赶上一场罕见的白灾(大雪灾),巴德门措戏称是我带去的。当时正值知青后期,人心已经散了。我那年借住的
兵团连部如今已荡然无存,不少认识的人也已故去,人世沧桑,心中不免涌起一片苍凉。面对曾经接过春羔的草坡、曾经饮过马的泡子、掏过狼窝的山
峰、摘过野韭菜花的山凹、还有曾在一起放牧热情照顾过我们的牧民...
心中又平添了不少温馨。

   
草原变了!原始的游牧生活已近结束,现代牧场的雏形正在形成。铁丝网分隔着的草场,定居点盖起多隔断的砖瓦房,汽车、摩托车、电力发电、电视、VCD、大锅盖卫星接收器应有尽有;卡拉OK、新潮发型、时髦牛仔服既俗气又充满活力;牧人们又祭上了敖包供上了成吉思汗,富裕户雇人放牧,自己则忙于广开财路;年轻人的眼界更开阔了,正当城里人热衷于绿色纯天然的今天,这里却在直追现代文明。
   
老陈两口子尽为牧民做好事,这回又带去电视机VCD,抽空还为他们介绍汽车保养知识。有了这种关系,我们的旅行写生自然也很顺利。原本我的目的地就是满都牧场,老陈提议再去宝格达山林场一游。他在逆境中曾与一位被打成《右派》的人在那里砍过木头。路很难走,把租来的面包车换成牧民的吉普,我们又开始了最后一段旅程。
   
牧人开车不规范,换档时你会感到车子猛然一蹿,齿轮发出嘎嘎的怪响,只要车还能动,他们就照开不误。灌的是劣质汽油,一路上崩断了两个半轴,那车硬是摇摇晃晃浑身乱响地开了几百公里来回。同路的老韩说:“这地方就得开这种傻车!”

   
宝格达山风景很美,满山的白桦林像是到了俄罗斯。生活却很苦,一场大火后,为了保护山林,政府封了山,林区工人只好靠牧区养活。我们在这里画了一批写生,又连夜赶到兴安盟境内的阿尔山矿泉玩了一天,就调头踏上了归程。
   
回来路过满都,正巧遇上锡林郭勒“先锋乐队”在这儿演出,这很新鲜,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巴图奥琪尔说他们唱的多是蒙古国“哈仁嘎乐队”的歌。途径锡盟时我就请他的儿子朝勒蒙帮我选购了几盘“哈仁嘎”乐队的磁带。小伙子也爱音乐,我们挺说得来。
    途径阿勒坦赫利,陈继群到处寻找一位曾为他当过模特的女孩,最后终于在一个靠近边境的牧业点找到了,并重新为这位不凡的姑娘画了肖像。告别了那家牧民后,巴德门措在晃动不止的汽车里双手捧着丈夫这张未干的油画肖像,如同捧着性命一般。
    在锡林浩特朋友接待我们的宴会上,巴图奥琪尔、朝勒蒙和主人们对歌,最后大家又一起唱起了“锡林河”。
    汽车音响中“锡林河”、“金色圣山”和“哈仁嘎”的乐声伴随着我们,从锡林浩特直到张家口,从八达岭直到北京城. . . . . .
    门开了,妻子瞧见我十几天没刮的胡子,说了声“讨——厌!”

 

转自—— 2000年3月14日《北京晚报》

 

 
   

 

参考:

陈继群1999年油画写生:宝格达山林场

 

陈继群1999年油画写生:额伦日出

cjqallworks107.jpg (950×315)

 

陈继群1999年油画写生:奥伦巴特尔 .

 
   

1999年回草原写生、旅游路线图:

 

 

     
这次旅行写生 -
路线图

杨刚作品:养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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